天橋酒館奇遇
1965年的冬天,是出奇的冷,剛剛入瞭冬月,就飄起瞭鵝毛大雪,沒半天的工夫,那雪就足有小半尺厚。
那天,張子奇到南城辦事,辦完瞭,天剛擦黑。這個時間,回單位太晚,回傢又太早,他就溜達到瞭天橋,到瞭中華電影院旁邊的一個小酒館。這小酒館一間門臉,裡面擺瞭七張八仙桌,三十幾個木凳子,黃土鋪地,屋中間是個燒得“滋滋”響的大火爐子,靠墻壁一溜兒玻璃櫃面,賣酒賣菜。這店雖小,卻是有年頭瞭,據說乾隆爺沒出生時就有瞭。在這兒喝酒的都是南城一帶靠賣力氣吃飯的人,趕大車的,蹬三輪的,扛大包的,搖煤球的。張子奇在單位是個副處長,好歹也是個領導,平時穿得整整齊齊,吃飯喝茶都十分講究。他怎麼會到這個“下九流”的地方來?其實,這都是他小時候養成的嗜好。他爹是個寫劇本的,對底層社會特別感興趣,對這有悠久歷史的小酒館情有獨鐘,覺得在這兒喝酒能觸發創作靈感,就時不時地從西城跑到這兒嘬兩口,來時常常帶著自己的寶貝兒子。張子奇耳濡目染,就對這十分簡陋的小酒館有瞭一種特別的感情。也別說,在酒館喝酒與在飯館喝酒,那感覺有天壤之別。飯館吃飯,酒館喝酒,各有各的特長。在這小酒館裡,混雜著煙味兒、酒味兒、汗味兒、笑罵聲、咳嗽聲,仿佛更能接近地氣,能享受到真正喝酒的那股子說不清、道不明的味兒,久瞭成癮。張子奇成人後,念念不忘兒時的經歷。周日休息時,就跑到這兒嘬兩口,一是找回小時候的感覺,找回父愛的追憶,二是品嘗品嘗社會底層人民的生活。當然,張子奇到這兒來的時候,都是“化瞭裝”的。他脫下中山裝,脫下嗶嘰褲子,盡量把自己打扮得土裡土氣。今天,他是臨時跑來的,自然穿的戴的都是幹部模樣兒,一進酒館,就顯得鶴立雞群,立時招來眾人的目光。